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跟师傅去抓贼

——一个反扒女侦查员的自述
1999-02-23 来源:生活时报 颜丹华 我有话说

“你当侦查员啦?抓小偷?”母亲听到这个消息,第一个反应就是睁大她那本来已经很大的眼睛,“眼睛不好,又平足,看见了,抓得着吗?”父亲在一旁说话了:“让她试试吧,做了几年的机关,换换环境也好,说不定真能成为一名抓贼能手”。母亲白了父亲一眼,没再说什么。这时的我被即将成为侦查员的神秘感紧紧包围着,盼着早一点上车,早一点抓到小偷。

1993年盛夏,我成为打扒侦查员队伍中的一员。

第一次上车抓贼,谈不上信心百倍,但也没觉得抓贼有多难,碰见就抓呗。不过心里总在琢磨,小偷到底长什么样呀?公共汽车上那么多人,钱又都没在明面儿上放着,我怎么抓才能人赃俱获呢?想到这儿,心里还真有些忐忑不安的。

带着欣喜、激动,还有许许多多的疑问,一大清早我就赶到了刑警队。

我师傅可是一位“名人”,干“打扒”这一行的没有不知道他的。他就是公安战线二级英模、抓贼能手王忠义。刚到公交分局时,我就听说过他,后来又写过许多关于他的材料,耳熟能详,对他有较深的了解。我到刑警队见到他时,没有往日的客套,他只是说:“好好干,你能行。”说着拿起杯子喝水,喝了一杯又一杯,我耐着性子足足等了半个小时,终于忍不住问道:“咱们什么时候走呀?”话音刚落,师傅笑了,不紧不慢地说:“你先别着急,多喝点水再说。”我心里想这喝水跟抓贼有什么关系,难道多喝水就能多抓贼吗?已经跟了师傅一段时间的徒弟李政民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,笑着说:“多喝水的好处可大了,以后你慢慢就知道了。”这时,师傅放下茶杯,咂摸了一下嘴,好像还没喝够似的。说了声“走”便与我们一起走出单位的大门。

在去车站的路上,作为侦查员的自豪感涌遍全身,那真是觉得周身散发出一股期待与喜悦的光芒。上车之后看见小偷,立即就抓,多么动人的场景。到那时才真正叫替民除害!想到这儿我不禁加快了脚步,并感到浑身是劲儿。

我们来到了公共汽车站。也许是半天没来车了,等车的人可真多,站上人头攒动。师傅说“贼输一眼”,也就是贼的眼神比一般人的“低”。我一到站上就满市地寻找着眼“低”的贼。一下子发现了好几个。带着激动的心情,我走近政民说:“那位眼够低的吧?”“你再仔细看看”,政民说。我凝神一看,这人的眼神怎么落在他的鞋上呀!真可笑,他的鞋带开了。我不死心地又“指出”几位,都被他给否了。“到底哪个是呀?”我有些着急了。政民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,说:“你注意看师傅,只要发现贼,他的眼睛就会发亮。”我把目光投向师傅,老王的眼睛始终没闲着,就是还没亮呢。

我刚要问政民喝不喝水时,发现师傅的眼睛真的一亮,“有目标了”,我心里一阵惊喜。这时政民对我小声说:“师傅旁边的那个小伙子玄”。一辆公共汽车进站了,我们随着那个小伙子一起上了车。师傅与政民站得离那小伙子不远,我凑到了他旁边悄悄地一看,小伙子个头儿挺高,块头儿不小,他的眼神可够“低”的,而且总在乘客的书包、口袋上来回转悠。我有点明白了,原来师傅所说的“眼低”是指贼在寻找“猎物”时带有探寻的目光。这时车到站了,只见小伙子靠近一位中年妇女,右手伸过去动了一下,就欲转身下车。没想到螳螂捕蝉,黄雀在后。就在他抽回右手的一刹那,被师傅抓个正着儿,政民迅速掏出铐子铐在他的右手上,这小子没有束手就擒,而是伸出左手一把攥住了政民的手,挣蹦着不让铐。我一见立即冲上前,抓住他的左手,这小子凭着一身蛮力,挣脱了我们的手,向车门冲去。只见政民一个饿虎扑食将其扑倒,师傅与我一起给他戴上了手铐。下车的时候,车厢里传来乘车群众啧啧的赞叹声,听得我心里真是美极了,做侦查员的荣耀感油然而生。

时间过得真快,办完案子,写完材料已经是下午了。我们师徒三人走出刑警队的大门,这时我才记起来还没吃午饭呢。

“你是不是特别渴?”还是政民说话了。

“是呀,您怎么看出来的?”我问。

“刚才在车站发现那小子的时候,我看见你直瞄冷饮摊儿”,师傅说话了。

不愧是侦查员,眼睛可真够“贼”的,我心想。

“哎,看出多喝水的好处了吗?”师傅把话接过来说道,“侦查员可没有出门老买水喝的,要是刚才咱们喝水去了,这小子能抓得着吗?”

听他们这么一说,我低头不语。师傅一见我这样笑了:“刚开始慢慢来,走,喝水加吃饭我请客。”

我和政民终于能独立抓获小偷了。

这天师傅病了。我和政民一起走出单位的大门,“是不是去看看师傅,”我说。“行,咱们先去车站扫一眼,没戏就走。”政民说。

来到车站,我们立马儿都不作声了。双方都从对方的眼睛中读懂了一个意思:目标出现了。在我们前面有一个穿西服的小伙子,那眼可真是又低又贼,右手上还拿着一个大空包。一辆公共汽车进站了,我们跟“西服”上了车,只见“西服”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乘客的衣兜和书包。也许他没发现合适的目标,车一到站“西服”就下了车。为了不引起他的怀疑,我们下车后与他保持一段距离。现在的小偷非常狡猾,看上去他们好像若无其事地走着,很可能突然回头,看是否有人跟着他。这时只见他拐进了一个地下通道,根据判断他很可能要去马路对面的公共汽车站。我们急速向马路中心的护栏奔去,政民身疾眼快,翻过了护栏,穿过了马路,我动作慢了一点,顿时车流密集而来。我想“可不能拽政民的后腿。”我一边过马路,一边冲汽车打着手势。就听见身旁喇叭声、刹车声此起彼伏,还好,总算有惊无险。我们提前赶到了车站,这时只见“西服”仍夹着他的那个大包晃晃悠悠地向车站走来,正好一辆公共汽车进站,我们随“西服”上了车。只见这小子一上车,找准目标就开始“工作”,当他正得意地想把到手的东西揣起来时,被政民一把抄住。“西服”一愣,第一个反应就是想摔掉手里的东西,但偷钱包的手却被政民死死攥住。我拿出铐子想把他铐住。这小子一见有被抓住的可能挣蹦得更厉害了,我根本抓不住他。周围的乘客该下车的都下车了,就是没人过来帮一下忙。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“孤单”。没办法只有靠自己了,这时政民仍死死攥住“西服”拿钱的手,我用身体顶住他的前胸,不让他的另一只手过来帮忙。经过一番较量,终于将“西服”制服。

在回单位的途中,我一点高兴的情绪都没有。心里想着刚才公共汽车上的情景,禁不住有些伤感。办完案子,政民见我还是无精打彩的,对我说:“还难受呢?这种情况以前我也遇到过,可干咱们这行的,你能眼看见乘客的钱被偷而袖手旁观吗?”“当然不能,”我心在不焉地说。政民不说话了,我们默默地在喧嚣的街上走着,好像一下子承担了不可想像的重负。

一路沉默着来到了师傅家,师傅一见我俩这样,便问:“怎么了?”我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,没想到听完我的话师傅笑了。“我给你们讲一件事,咱们队里有一名侦查员,一天,他抓住了一名扒窃,没想到从旁边出来三名同伙想趁乱把这个小偷‘抢走’,这名侦查员死死抓住小偷不放手。不说旁边的乘客,就是被偷的乘客也不站出来帮他一把,虽然这名侦查员被打伤,但小偷还是抓着了。办完案之后,他沮丧极了,他摔咧子说不想干了。可事情就是这么巧,出门一上车他又发现了一名小偷,开始他赌气没管。可眼睛始终没让小偷离开自己的视线,当小偷得意地攥着‘东西’抽回手时,这名侦查员犹豫都没犹豫就将小偷抓了。”

听到这,我想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职业道德吧。这种职业道德使反扒侦查员们在自己受到委曲与埋怨的同时,仍然尽职尽责地工作着,因为保护人民的合法权益不受侵犯是人民警察的职责。也就是这种职责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反扒侦查员们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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